长辈逝世后要是按《仪礼》那套做下来,那就不是在哭丧而是在表演,尤其是请人“代哭”更为可笑,活活将悲痛变成了滑稽。不知是孔夫子老人家对这些礼节看不顺眼,还是他也被这些繁文缛节弄烦了,《礼记·檀弓上》子路转述孔子的话说:“丧礼,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孔夫子在《论语》也说过类似的话:“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与其礼节周全而没有悲哀情感,还不如有悲哀情感而礼节不周全。看来,孔夫子不像后世礼法之士那么讨厌。
丧母后,阮籍外表虽放纵任性不拘礼法,内心却因哀伤太过而昏厥良久。有一次阮籍与晋文王司马昭等一起进餐,那时还正是为母居丧期间,而他饮酒吃肉百无禁忌。司隶校尉何曾也正好在座,何曾是当时有名的礼法之士,平时他就看不惯阮籍等人的放达,阮籍自然也觉得他“姿态愁我肠”。看到阮籍居丧期间还是这般吃相,便当面向晋文王进言说:“明公正以孝道治理天下,而阮籍重丧之时还胆敢公然在您席上饮酒吃肉,应该把他这种人流放海外,以整饬端正天下的风俗教化。”没想到司马昭对他的谗言大不为然:“阮嗣宗因居丧过于哀痛,现在已消瘦体弱得不成样子,你不能同我一起为他担忧,竟然还说出这等话来!况且居丧期间如患有重病,饮酒吃肉本来也符合丧礼。”阮籍不停地饮酒吃肉,神色镇定自若,好像没有听到他们两人对话一样。
司马昭说的倒是实话,别看阮籍居丧时期照样饮酒吃肉,母亲逝世的确哀彻心骨。《世说新语·任诞》载:
阮籍当葬母,蒸一肥豚,饮酒二斗,然后临诀,直言“穷矣”!都得一号,因吐血,废顿良久。
阮籍安葬母亲那天,特地蒸了一只乳猪,又一口气喝了二斗酒,然后再去与母亲诀别,只惨叫一声“穷矣”!就这么一声惨叫,随即便口吐鲜血,昏过去了很长时间。对于母亲逝世,有些人只以泪洗面,而阮籍则其哀彻骨;前者“哀不足而礼有余”,阮籍是“礼不足而哀有余”。若是孔子复生也会首肯阮籍脱略形迹的至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