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点了点头,说,“那咱们就给他编辑一下吧,该改的改,该删的删。然后,把他就地处决,和紫禁城解释,路途遥远,他党羽潜伏民间,恐有不测,所以在金陵将其处决。”
怎么改?
曾国藩提出思路,洪秀全不能中毒而死,要他不堪忍受咱们的猛烈进攻,魂飞魄散服毒而死。李贼赞颂咱们的话,统统删掉。要我称帝的话自然更要删掉。
一番大动干戈后,李秀成的供状重新出炉,曾国藩认认真真地看了三遍,长吁一口气道:“可以了。”
这三个字,是李秀成的催命符。
1864年8月19日,李秀成在囚牢被秘密处决。据说,李秀成临死前,对曾国藩毫无怨恨,他甚至说出这样的话来:“中堂(曾国藩)厚德,铭刻不忘,今世已误,来生愿图报。”
来生的事,谁说得准,有些人连今生都过得稀里糊涂。
屠刀快速切入李秀成的脖子时,他突然有了这种感觉:我这一辈子,大概是活错了。
八年以后,面对花园美景,曾国藩会不会想起1864年8月末那场大雨,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场大雨好大,如同天开了个窟窿,银河之水倾泻而下。
就在这场大雨期间,曾国藩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难题——自己是否该造反。
反还是不反
刘秀(东汉光武帝)还未称帝时,已有了称帝的实力,部属们不停地劝他称帝。刘秀就是不肯,当时各地军阀多如牛毛,谁称帝谁就是把火力主动引到自己身上来。有个叫耿纯的属下语重心长地对刘秀说:“兄弟们抛家舍业,冒着生命危险在枪林弹雨中奔驰而侥幸未死,为的就是攀龙附凤,升官发财,成就功名志向。可现在您总是推辞,违背众人愿望,不登大位,不定尊号。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有人会对您彻底绝望,纷纷离去!”
刘秀恍然,原来,这些人跟着他刘秀时把他当成了发大家致大富的梯子啊!如果这张梯子不肯被他们踩,他们就会去寻找另外的梯子。
想明白了这道理,刘秀终于称帝,以“汉”为国号,史称东汉。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了人性中“恶”的,至少是不太光明的一面:每个人都有私心,每个人都希望把自己的价值最大化。这个故事还告诉了我们一个成语:攀龙附凤。
一千多年后,曾国藩也遇到了这种人性中的“恶”。尤其是当李秀成劝他称帝后,这种“恶”就如洪水般涌来。
第一个来劝进的人正是大嘴巴王闿运。曾国藩没齿难忘当年祁门被围时,王闿运溜走的事。最让他瞧不起的是,祁门之围一解,王闿运又乐呵呵地跑了回来。
他和同僚们看李秀成的供状时,一面看一面评点。这里文风太差,那里思想性不足,直到最后,看到李秀成要曾国藩独树一帜时,他才拍案叫绝,说,“五万字,就这几句最妙,可成经典!”
曾国藩鼻子都气歪了,他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想不到王闿运非哪壶不开提哪壶。李秀成被处决后,王闿运抱着几本书,跑去找曾国藩。
曾国藩原本不想见他,可架不住他在门外大呼小叫,碍于“礼贤下士”的声誉,只好把他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