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对这位好友短时间内的变化感到吃惊,不过他心里还是佩服高
刘伯温对这位好友短时间内的变化感到吃惊,不过他心里还是佩服高则诚的勇气。于是,他写了《从军诗五首》为高则诚壮行,预祝他凯旋,当然更预祝的是,政府军能彻底剿灭方国珍,凯旋。
但刘伯温大失所望。1351年农历六月,孛罗帖木儿和方国珍在松门附近的大闾洋短兵相接,结果,孛罗帖木儿的部队还未展开队形便不战而溃,孛罗帖木儿本人被活捉。高则诚在当时早已不知去向,据他后来回忆说,自己拿出了无数战略,可孛罗帖木儿那个糨糊脑袋就是不听。
孛罗帖木儿被活捉后,方国珍故伎重演,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描述自己生活的艰辛。并且说,政府只要给他个比从前大一点的官职做,他将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孛罗帖木儿被方国珍那副疾来的眼泪感动,同意方国珍的要求,回到杭州后,连夜写了方国珍二次重新做人的心愿。大都方面很快就给出指示:同意他重新做人,给他官职,大一点的。
如果说,元政府第一次和方国珍较量,是因为不熟悉海上战争而失败,情有可原,但第二次,却失败在陆地上,而且是不战而溃,这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这正是刘伯温第一眼所看到的那样,他没有怀疑到这是政治腐败的问题,而是认为问题完全出在军队和地方官身上。他在杭州的寓所中愁肠百结,一股“朽木不可雕”的愤慨从肺部向上走,在喉咙里驻足,刘伯温想破口大骂,但忍住了。所以,这股怒气再向上走,到了鼻子,刘伯温就冷哼,到了眼睛,刘伯温就两眼通红,最后到了脑子里,他提起笔来,写下来妇孺皆知的小品文《卖柑者言》。这是一篇痛批政府官员,特别是那些武将如银样镴枪头一样,只是“金玉其外”而已。
我们有必要欣赏这篇文章,但由于它是杂文,而不是散文,因此,我们只需要欣赏它的白话翻译就可以了:
杭州有个卖水果的人,擅长贮藏柑橘,经过冬夏也不腐烂,拿出它们的时候还是光彩鲜明的样子,玉石一样的质地,金灿灿的颜色。放到市场上(卖),价格高出(普通柑橘)十倍,人们争相购买柑橘。
我买了一个,切开它,像有股烟直扑口鼻,看它的里面,干得像破烂的棉絮。我对此感到奇怪,问他说:“你卖给别人的柑橘,是将要用来装满在盛祭品的容器中,供奉神灵、招待宾客的,还是要炫耀它的外表用来迷惑傻瓜和瞎子的?做这种欺骗的事,实在太过分了!”
卖柑橘的人笑着说:“我从事这个行业已有好多年了,我依靠这个用来养活自己。我卖它,别人买它,不曾有人说过什么的,却唯独不能满足您的要求吗?世上做欺诈之事的人不少,难道只有我一个吗?你没有好好地思考。现在那些佩戴虎形兵符、坐在将军座席上的人,威武的样子好像是捍卫国家的将才,他们果真能拥有孙武、吴起的谋略吗?那些戴着高帽子、拖着长长带子的人,气宇轩昂的样子像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他们果真能够建立伊尹、皋陶的业绩吗?偷盗四起却不懂得抵御,百姓困顿却不懂得救助,官吏狡诈却不懂得禁止,法度败坏却不懂得治理,白白地浪费国家粮食却不懂得羞耻。看看那些坐在高堂上、骑着大马、喝着美酒、吃着美食的人,谁不是高大的外表,令人敬畏,显赫过人,值得效仿?可是无论到哪里,又有谁不是外表如金似玉、内里破败得像破絮呢?现在你看不到这些现象,却只看到我的柑橘!”
我默默地没有话用来回答。回来思考这卖柑人的话,(觉得他)是像东方朔那样诙谐多讽、机智善辩的人。难道他是对世间邪恶现象激愤痛恨之人,因而借托柑橘用来讽刺吗?
刘伯温说:“这篇文章,我真用了心,动了气,所以写得很好。”但他不知道,后面还有动气的事呢!
《吊泰不华元帅赋》
1352年,在杭州郁郁寡欢了一年后,有人又把他从角落里拎了出来推进官场。江浙行省重新想起刘伯温,是因为他在江浙多年来已声名鹊起。这并不是他创造了盘古一样的功绩,而是他的文章与诗歌为他争得了意想不到的名气。有一件事可以证明。刘伯温当初在担任儒学副提举时,杭州福严寺经多位住持的不懈努力而修缮扩建完毕,寺院住持想要立碑纪念这件事,第一个想到有资格写这碑文的就是刘伯温。但他和刘伯温素无交往,于是就随便找人假托刘伯温之名写了一篇。文章到了寺院住持眼皮子底下后,寺院住持叫苦不迭,因为文章实在太一般,但我佛向来以慈悲为怀,心里虽然不愿意,却依旧用了。有一天,刘伯温的一位朋友到寺院游览,看到碑文,当即断定这不是刘伯温的手笔。寺院住持就道出实情,同时委托这位游客,能否要刘伯温作一篇碑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此事未成,但足以说明了刘伯温在杭州文坛上的知名度。
当然,他在官场上的屡进屡退也为他在江浙读书人阶层争取到了难以置信的知名度。
一个伟大人物在政治上时进时退,无论是被逼无奈还是有意为之,实是家常便饭。聪明的权术人物把隐退当作是一种智慧,因为常识告诉他们,要想成为群众的偶像,再也没有什么比转入地下更为有效了。因为短暂的消失,会使他的形象更为传奇化,名望将他的人格藏在灿烂的云朵与光荣的光环里。当他从中浮现出来时,根本不需要花费任何力气,就能够形成一种氛围,让民众对其增加千万倍的期望。
在江浙一带的士大夫阶层和官场,刘伯温的光环与佛祖相似。他平淡的外表下隐藏着炙热的智慧火焰,燃烧成诗歌和激而不烈的文章,万人传唱。他很快就被任命为浙东战区司令参谋(浙东元帅府都事),到台州、温州一带防御第三次革命的方国珍。
方国珍为什么又搞第三次革命?事情需从黄河说起。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但却是位歇斯底里的母亲。“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是这位母亲大人的性格特征。从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到1938年蒋介石先生为了阻挡日本而在花园口决堤放水的2540年中,有记载的决口泛滥年份有543年,决堤次数达1590余次,主河道经历了五次大改道和迁徙。洪灾波及范围北达天津,南抵江淮,包括冀、鲁、豫、皖、苏五省的黄淮海平原,纵横25万平方公里。到了元王朝,黄河母亲更是抽风,终元一朝,它冲出固定航道就达200余次,无数百姓死在它那黄黄的泥浆里。
元政府对黄河是手忙脚乱。1351年,元政府宰相脱脱和建设部(工部)官员贾鲁确定了两个方案搞定黄河:第一个方案是加固北面的堤坝,这是堵;第二个方案是一边加固河堤一边疏通河道,以达到将黄河引回故道的目的。脱脱认为要治本,所以采取第二个方案。
不过有人反对。因为当时天下如同喷发前的火山,第二个方案必须要征集百姓为政府做义务劳动,而这没有人愿意。